59.至远方
假如现在就是末日的话，我愿意相信今后我将经历的远比现在更为残酷。
倘若眼前的敌人并非是敌人，那么未来究竟会如何发展。
即便是我孤身一人停留此处，历史也不会为我而停滞。
未来，无论如何惨烈，总需要我去面对。
砰——
手术室的门从里面被推开，那个一身白衣的男医生疲惫地拖沓着身子走了出来。
“我朋友怎么样了？”
惊慌失措地从长椅上被惊醒，我发现我在喝过牛奶后不知何时已经陷入了沉睡，这个时候江洋早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她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而且伤口愈合的速度比常人更快，目前已经清醒了过来。”
“只是普通的刀伤么？”我的脑袋尚未完全清醒，以武姬的体质，秋本单的伤口在迷惘城中明显受到了毒的侵蚀，否则不可能无法自身愈合。可是眼下这个医生却对于毒的事情只字未提，让我不免有些疑惑。
“没错，如果是普通人的话身上被割开那么大的血口，存活的几率只有2成不到，但是那个女孩对于外伤的抵抗能力简直非同常人，以这种趋势来看，只要几天便可以康复。”
“谢谢你了，医生——”我朦朦胧胧地站起身冲着医生行了礼，这时我才注意到昏暗的走廊上摇曳的暗黄色的灯，迷惘城的那种无法辨别昼夜的腥红色给人一种朦胧感，直到这时我才发现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遁入黑暗。“听您的口音是落海市本地人？”
“什么落海市？这里是独立的医疗中心，最近的城市安听都要向东走140公里，我没太明白你的意思。”
我一下子懵了，如果不出我所料，迷惘城的作用远不止是单纯的将内外分隔开那么简单，为了将公开影响降至最低，它甚至消除了落海市本身的存在，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战争开始这么久外界依然没有收获任何情报。
眼下，除了撤离出来的三科，根本不会有人关注到落海市的危机。
“哦，忘了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杰明，我是这个中心的负责人，同时具备外科高级医师的资历。我不是本地人，但我会全程负责照料你的朋友，绝对不会出什么差错。”
“……”
这种普通人的态度逐渐使我对这个医生放下了戒备之心。
“杰院长，刚醒过来的病人找这位小姐有话说。”
正当杰明医生说得起劲之时抢救室内的护士小步跑了出来，听到这番话，杰明自觉地退让到一边，让我独自走进抢救室。
病床上的秋本单已经摘掉了氧气面罩，只要包裹在半裸身体上的绷带和泛出了血渍能够说明她受到的创伤的严重性。而原本那些影响姿色的小擦伤和划痕一类的伤口早已因为体质因素完全恢复。
“这里是医院？”
“嗯——”
“上次来这种地方时还是因为小爱发高烧……真没想到我会来这种地方，真丢人……”
“适可而止一点吧！我在想迷惘城似乎消除了整个落海的存在，现在除了你我以及那个没什么用的江洋，根本没有人能够说明情况。”
“就让我留在这里吧！”秋本单支撑着双臂坐了起来，俯视着自己胸前的伤。“刀刃上的毒似乎只在结界之中才会生效，多亏如此我才保全了性命呢！我在想，这里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以元老院和光影督察署那般圣约者的个性一定会抛开责任，坐视不管。茵夏，你是要去找夜天使和艾善帮忙吧！我这个样子根本没法和你一起走——既然还需要几天才能康复，就由我来留守在这里收集情报吧！”
秋本单的提议使我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肖申克的目标是落海市，所以这里虽然临近前沿，但并不会遭受任何危险。如果必须要留下一个情报专员，那么熟悉情况的秋本单是独一无二的人选。
“那就交给你了。”
“茵夏你的脚还痛么？”秋本单话锋急转，因为继续这样谈论下去的结果只会将气氛变得越来越沉重。和艾善一样，在适时的时候她也喜欢“欺负”我一下。
这时我才感觉到脚上火辣辣的疼痛感似乎又回来了，因为一直都在奔波，崴到的脚似乎完全没有好转。
“很痛啊——”
“呵呵，看吧，比起即将长途奔波的你，我这个样子真是好多了。”
“你就继续讽刺我吧！”
两个女孩子之间的欢闹并没能持续太久，因为此时我们已经背负的不同的使命。
走出房间，我再次见到了杰明院长，他的形象似乎太过于不起眼，但是他身上所散发的责任心，却使我非常安心。
“你这就要走么？”
“没办法呢！我还是先赶到安听市报案，顺便把车修好再回来接她吧！”我佯装苦涩地笑了笑，将科里派发的工资卡递交到杰明的手中。“暂时所有的医疗费用就用这个支付吧！”
杰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回头望了一眼房间的深处。
而我则是心情沉重地走出了医疗中心，在这个关键点上扔下一位伙伴似乎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我总是觉得有些对不起秋本单。
独自一人，或许真的十分寂寞。
“茵夏，车已经加满油了，我们之后去哪儿？”
刚走出大门，我便看见了那个依靠在车门上的江洋和那辆有些惨不忍睹的轿车。
“你不是圣约者么？发生这种事情身为监督官你应该发挥作用吧！”
“你误会了，我的本职是“暗域”中国区昏狱负责人，我来这里是有其它目的的，请原谅我现在有些事情我还不能告诉你，眼下的这种状况以我的能力是无法处理的。我想你身为地方武姬，应该已经有什么计划了吧！”
“你信任我么？”
“唉？我当然信任你呀！”
“我可以带你去见一群人，一群能够挽救败局的女孩，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如果你想救落海市的市民们，那么直到再回到这里之前，你都必须忘记你是光影督察署的圣约者。”
原以为江洋会和我争执一番，不想他很简单便妥协了。
接下来的旅程，显得有些晦涩与无聊，两个第一次相见就必须共同逃亡的人，怎么可能会找到共同话题呢？
因为在此之前艾善曾偷偷地用短信将夜天使的居所地址发给我，所以这回我几乎没有通知任何人，便自作主张地决定去向夜天使求助。
午间11时 省级高速公路
一路的行程就像一部昏暗的公路片，充满了灰色的格调。这辆车已经在高速公路上跑了整整8个小时，在此期间也只有我美美地睡了一觉，而江洋的眼球上已经泛起了血丝，显得疲惫不堪。
“喂，你在做什么？”
江洋扭头看了一眼正坐在副驾驶座上摆弄着手机的我，没好气地问道。
“是光影督察署的情报共享网站，我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线索。”
“结果呢？”
“光影督察署方面什么回应都没有，似乎根本不清楚这个劫持事件，明明灾害已经发生了将近15个小时了……等等……这个是……”
再一次刷新网页后，网站上多出了一个标记为公开声明的视频，发布人正是落海市的肖申克。
“是公开犯罪声明么？”
“嗯——”
我急迫地点开了那个视频，但是因为手机信号的缘故那个视频并不是很流畅，但那也足以让我们得知肖申克的目的与动态。
“光影督察署，元老院，你们大概已经能够猜到我们‘扑克牌’劫持落海市的目的了，无论你们如何逃避责任，现实都是摆在你们面前的。如果你们想要让那上十万人质获救，就老老实实地向公众披露自己的罪行，如果你们没有这种胆量或者想要除掉我，欢迎你们来迷惘城挑战……无数光影……压榨……新贵族……”
除去开头比较露骨的声明之外，后半部分的内容便变得相当模糊，让人难以理解其中的意思。但是从肖申克的话语中可以听出，当事者早就了解到落海市的遭遇，那么他们又为什么保持沉默，不采取任何措施？
“这不是**裸的挑衅么？‘扑克牌’也是出于特殊的政治目的才采取这种行动吧！这已经无法定义为一般犯罪了。”
“督察署的高层和元老院一定知道着一些我们无权过问的秘密，或许这个秘密对‘扑克牌’的利益造成了严重的影响，以此为契机‘扑克牌’发起了这次报复行动，意图让对方妥协。这也算是一般劫持者惯有思想了。”我低声叹息了一声，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轿车已经驶离了高速公路，沿着一条曲折不平的泥泞小路继续向一处小山坡前进。
“夹杂在两个势力之间的底层只有充当炮灰的命运，这就是你们武姬所必须面对的现实。虽然我也是圣约者，我却一直无法明白那些同僚们既然身司要职，掌握着世界的运作，他们又何必要强调阶级与权威？”江洋开始愤愤不平地为我们这些被抛弃的武姬申诉，但是在这种地方无论说得如何口若悬河，都无法抵制事态进一步恶化。
在抨击一个体制之前，我们所能够做到的一切也仅仅只有继续维持着它的运作。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理。
“这个事件我只能认定‘扑克牌’单方面违法，我们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有去制止那些审昔者，身为武姬我是没有权利怀疑高层的。”
“也许你说的没错吧！”江洋将车转过山坡的一角，阳光洒过的山坡上遍布着有些枯黄的野草，空气中也因此弥漫着暖暖的秋季泥土的馨香。“记住我现在和你说的话，很快我会和你解释它的意思——‘我这次前往落海的目的是为了调查另一个危害性严重事件，隐藏在表象之下的猫腻不是单单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这种话居然会出自圣约者江洋之口，我的内心不禁为之一颤。至今为止所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存在着微妙的因果关系，只是以身处底层的我们的能力，远远无法看清真相。
颠簸的一段旅程结束的那一刻，我所看见的是一座奢华复古的欧式洋馆，以及正站在山坡之上的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影子。
那是——
“艾善，终于见到你了——”
阳光覆盖在车窗之上，刺得我难以睁眼，透过强烈的光，我看见那个黑色的影子茫然地望向了这边。
一瞬间，极其熟悉的温柔视线与我相视而过。
“茵夏，你肯来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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